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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8章 第六間店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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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怎麽越走越偏了?止心哥真的是去上班?”

姬止樂打量兩側退去的景色, 積雪掩蓋之下,房屋越來越少,樹木越來越多。

就算心裏猜測姬止心如今上班的地方比不上家裏, 但也沒料到在這麽偏僻的地方。

姬止清也覺得離譜:“止心哥腿好了,族裏的態度明明都變了,他卻堅持還是要來搖光跟著非命叔。我以為這邊真有什麽厲害的東西。”

姬止樂:“這荒郊野嶺能有什麽厲害的東西?止心哥別是被非命叔蠱惑了, 總記著他老人家是前神使。可新任稚子早就選擇了非臣叔,現在不是非命叔的天下了。”

姬非命做神使的時候, 他們很少有機會見到。

就算見到, 也只遠遠看著, 根本無法近前。

姬氏這一代裏,以往對於身為神使的姬非命是既好奇又尊敬。

而當年姬非命被選做神使,落選的人只能回到族裏, 有的選擇依循家中的安排, 做個打卡上班的普通人,有的會繼續追尋神明的腳步。

而不管選擇哪一方,逢年過節,姬止香這些小輩都能見到說上話。

唯有神使的地位, 高不可攀。

神明倏然隕落,就仿佛連神使也終於走下神臺,一些些微妙的心思在暗處滋生。

族裏相當一部分人認為舊神在姬非命這一代隕落, 必定有他沒能盡到神使之責的原因。

在族中大家長們日漸明顯的態度下, 小輩們對姬非命的態度和感情具都變得輕忽而微妙。

當姬非臣找到稚子之後,仿佛某種長期壓抑的情感終於有了噴發的出口。

不管老少都開始毫不遮掩地表達對前任神使的不滿。

姬止香感覺跟得有點緊了,遠離城區之後, 路上車輛變少, 忍不住道:“小心點, 別被發現。”

姬止心掃過後視鏡,眉心微攏:“好像有人跟著我們。”

姬非命平時去商店街比姬止心早,此時也是在他前面,姬止心的副駕坐著姬非容。

姬非容聞言去看後面,“那輛車有點眼熟。”

這個眼熟也只是剛才在車庫裏,她隨便掃了幾眼,似乎有看到一輛顏色和型號差不多的車。

姬非命眉心皺得更緊,已經猜到是誰,只是這裏邊不好停車。

“媽,給姬止香打電話,叫他們回去。”

姬非容也反應過來,隨即臉色變得有些難看。

打電話過去時,語氣也沒克制。

這幾個小輩實在是沒禮貌。

這邊電話打過去,姬止心再看後面,他們慢下來了,之後應該會找地方掉頭。

被姬非容不鹹不淡地說了幾句,姬止香幾個不敢再追。

姬止香忍不住小聲埋怨姬止清追得太緊,姬止清也不服氣,沒忍住頂嘴。

車裏的氣氛一時緊繃又充滿火藥味。

突然,寒風夾著雪粒呼嘯而過,風力太猛,姬止清甚至感覺車子好像都被帶著往前推了一段。

雪忽然大了起來,短短十幾秒,前方什麽都看不見了。

“怎麽回事?”姬止樂不安道。

異響持續時間很短,大約又過了十多秒,視野恢覆了正常。

姬止清大聲道:“快看窗外。”

一夜大雪,道路兩側的山石草木以及路邊的圍欄和車標原就積下厚厚的雪。

方才那一遭,外面全凍上了。

樹木枯草表面像是包裹了一層冰衣,就連落在上面的積雪,也都被裹住,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。

奇怪的是路上卻沒有結冰。

一輛黑色的轎車越過他們,飛馳離開。

姬止香拍著車門:“是非臣叔的車。昨天他們出去開得就是這一輛,車牌也能對得上。”

顧不得多想,姬止清下意識追了上去。

姬非命和姬止心已經抵達商店街,停車的地方已經有一輛黑色賓利。

車身落了雪,瞧著停得時間不短。

姬止心註意到姬非容的視線,解釋道:“付遲也在這裏。他的上班時間比我們早。”

一般是午夜到第二天上午。

姬非容驚訝:“那個付家?”

姬止心點頭。

姬非容垂眸想了幾秒,又擡頭打量周圍。

任她之前如何想象,都猜不到姬非命和姬止心在這樣的地方上班。

這處地段和奇怪的店鋪,隱隱給她不同尋常之感。

倒是沒有很恐慌,只不過原本的猜測落實了而已。

治好止心腿的人,恐怕確實是那一邊的存在。

事到如今,姬非容也別無他求。

經歷過那低谷的五年,如今無論姬止心想做什麽,她都不想再阻礙他。

她轉身走到後面,準備去拿帶來的禮。

姬非命已經開始工作。

他早上這一陣最是忙碌。

先到美甲店和毛茸茸小店取食材,分類別送往小吃店和毛茸茸小店,又將包裝好的盲盒貨品從小吃店送到美甲店,然後把在美甲店蓋好戳的盲盒送到盲盒店,在盲盒店幫忙上貨。

忙完出來就差不多是早飯時間,他再將早飯送到各間店鋪。

姬止心一邊跟姬非容解釋,猜測路遙這會兒恐怕在電影院,先帶姬非容到辦公室坐,他再過去叫店主。

姬非容心裏咂舌,姬非命居然只是個送貨員。

就……跟她心裏設想的有些不同。

她忍不住擡眼看姬止心:“你呢?具體在這裏做什麽?”

姬止心看母親努力克制的表情,忍不住笑:“我的本職就是接線員,工作內容比較單一簡單,不過也很有趣。因為我們有一家電影院,平時沒事,還要接洽一些版權方面的事情。這部分目前是我和付遲一起負責。”

他說得自然,絲毫沒有窘迫。

姬非容也看到掛著巨大招牌的電影院,心裏暗暗吐一口氣,還能有點商務洽談,還好沒完全把這麽多年培養的本事丟掉。

只是這地段開得這些店鋪,哪一家看著都不像有生意的樣子。

姬非容心裏對商店街的主人越發感興趣,面上卻不顯。

姬止心就去不回。

不久,高斯、高夢和劉唐結伴而來,看見辦公室裏有人,有些驚訝。

電影院裏,路遙正和大武朝的幾位掌櫃洽談廣告項目。

最近,電影院也進行了一次升級,擴建了三樓。

三樓沒有擴建放映廳,而是搭了攝影棚,作為廣告拍攝的場地。

付遲的名氣漸漸打出去,凡是經由他拍攝制作的廣告,再在電影院上線,無一不爆紅。

這種新穎有效的宣傳方式在梁京受到追捧,吃到紅利的商鋪不願放手,還想繼續拍新廣告,還沒有拍過廣告的商鋪也拼命想擠進來,每天都有很多掌櫃來電影院。

如今,短期內廣告項目的收益比電影還高。

淩瀟閣最後來電影院的兩個小數字——依依和太爾,拜了付遲為師,跟他學習用機器拍攝廣告、短片。

付遲將這二人當做廣告組的接班人在培養,他們年紀不大,好奇心重。

雖然還處於入門階段,不過付遲有信心將兩人培養成合格的廣告人。

哭八得閑的時候,也到三樓聽課。

這次廣告合作的是熟人,就是隔壁春熙樓想拍支新廣告,討論的流程很快。

雙方交流過想法,簽下契書就結束了。

從三樓下來,路遙看見姬止心站在大堂,快步走下來:“早。”

昨晚姬止心發消息給她,他母親想來拜訪她。

路遙覺得沒問題,就應了。

不過她以為不會這麽早,回頭跟付遲打了聲招呼,她轉頭就同姬止心往外走。

一出來,路遙抱著手臂搓了搓,“怎麽感覺比早上還冷了?”

辦公室裏,姬非容正和高斯三個聊天。

高夢聽到聲音起身:“店主過來了。”

姬非容也往門口看去。

路遙和姬止心卻遲遲沒有進來。

沿著公路岔道延伸出去的路口,不知何時停了幾輛車。

白頤的車都被堵在外面,好不容易才駛進岔道,卻又被攔住了。

同她一起被攔住的還有周素和她的小電驢。

周素只有小電驢代步,在車頭套了防風服,一路慢悠悠開過來,還是吃了不少風。

這會兒只想盡快到店裏烤一烤,再吃點暖和的東西,結果在路口被一群黑西裝攔住。

周素耐著性子解釋:“我在這裏上班。”

白頤也從車上下來了,一眼認出站在路邊的姬非臣,再掃了掃四周,看到了躲在遠處的姬止香幾人,收回視線時,掠過白發紅眸的小孩,神色微微一頓。

這小孩身量不高,被一群大人圍著,目光直直望著商店街的方向。

周素看到白頤,仿佛找到救星:“白頤,這群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,攔著不讓進。”

黑西裝將一輛車橫在路中間,對周素的抱怨沒有反應。

在旁人看來,十分傲慢。

白頤拉住她,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。

只是這一群姬氏和在商店街上班的兩人不太一樣,瞧著不善。

但她也只是白氏旁支的人,說出來肯定沒人認識。

她倒是認識後面那幾個小的,但這時好像不是打招呼的時候。

姬止香幾個也認出了白頤,心裏奇怪她怎麽會在這裏。

這時,路遙已經在往主幹道走。

人群裏,稚子目光一動,跳起來落在堵住岔道的轎車車頂,一柄銀色冰槍在他手裏凝成實質。

姬非臣臉色一變,“稚子!”

稚子擲出冰槍。

“啪——”一聲脆響,似乎有什麽裂開了。

而旁人只見稚子擲出的冰槍懸於半空。

唰唰唰——

窸窸窣窣的聲音從上空傳來,仰頭卻看不見什麽。

甚至連雪都停了。

商店街上,正在送貨的姬非命腳下一軟,差點栽倒。

被雪歌扶住,才沒有倒下去。

店裏正在上貨的其他店員嚇了一跳,全都圍過來。

姬非命借力站穩,臉色蒼白如紙,顧不得解釋,快步往門外走。

他的結界被破了。

阻隔的結界破掉,稚子皺了皺鼻子,眉眼舒展開來。

果然是這裏。

祂跳下車,快步往商店街的方向走。

姬氏顧不得再攔人,以姬非臣為首,全部追了下來。

沒人攔著,白頤和周素也往商店街走。

姬止香幾個掃了她一眼,沒說話,也趕快追過去。

周素推著小電驢繞過橫亙的轎車,載著白頤一口氣就攆上他們,嘴裏道:“這群人什麽毛病?”

白頤也皺眉:“姬氏的人大多都是這樣。”

周素不懂:“這些人都姓姬?那和命叔他們有關系?”

白頤也拿不準:“可能是。”

前方,稚子已經停住腳步,遙遙望著路遙。

姬非臣一行人停在稚子身後,看到路遙臉色也變了。

怎麽會……怎麽會這麽像?

不看稚子的發色和瞳色,他的五官與前面的女生可以說有九分相似。

世間居然有人長得與稚子如此相像?

姬止香幾個趕過來,一眼看見姬止心。

姬止樂:“止心哥怎麽在這裏?”

這時眾人才註意到站在路遙身側的姬止心,而後面姬非命、姬非容也出來了。

姬氏族人面面相覷。

姬非臣想到什麽,臉色微微一變,再看路遙時眼神都變了,喃喃道:“這是稚子的影格?”

和稚子如此相像,又有姬氏族人在側,錯不了。

但令姬非臣憤怒的是姬非命和姬止心居然企圖包庇影格,此時他已經想清楚方才在路口稚子破除的結界出自姬非命的手筆。

他大聲道:“姬非命,你竟與影格為伍?甚至還企圖瞞過稚子。”

他身後的姬氏族人騷動起來。

前任神使居然回護影格?

路遙側身去看身後的姬非命,滿眼疑惑:“影格是什麽?”

人都有善惡兩面,沒有成神的稚子自然也如此。

影格,簡單解釋就是稚子心中的惡被分離出去後的形態。

影格的特點是會完全繼承原身所有的私心和惡念,並持有稚子的一半神力,像影子一樣躲藏於世間。

直到被稚子找出斬殺,稚子殺掉自身的惡,神力回歸,就會獲得完整的神格。

路遙聽完解釋,神色變得覆雜,視線掃過姬非命和姬止心:“你倆也認為我是影格?”

姬止心沒動,姬非命怏怏點頭。

前幾日看到那張稚子的照片,再結合他和姬非臣的處境,他就確定路遙是稚子的影格。

雖然她的為人和行事並不如所記載的影格那般惡劣,但不同的稚子,影格的形態和性格也各不相同。

或許此任稚子的影格昭顯惡的方式就是如此呢?

即便確定路遙是稚子的影格,姬非命和姬止心還是決定護佑她,甚至為了將她藏起來,而做了結界。

路遙眼中流露出無奈,轉身看向稚子和祂身後的姬氏族人:“我叫路遙,自出生起就是一個普通人類。並非你們所認為的影格。如果沒有其他事情,還請離開,我這邊要開門迎客了。”

姬非臣掃過兩側的店鋪招牌,冷笑出聲:“這荒郊野嶺有什麽生意?托詞罷了。你也別想跑,生為影格,為稚子所斬殺就是你的宿命。”

姬非臣的目光越過路遙,看向她身後的姬止心和姬非命,語氣冷硬:“等此間事了,再和你二人算賬。”

他還看到站在屋檐下的姬非容,視線一掠而過,冷冷地哼了一聲。

“誰說她是我的影格?”稚子回身,皺眉看著姬非臣,“你們都退下。”

說完不等姬非臣回話,稚子轉身大步朝路遙走去。

姬止心眉頭緊擰,默默走到路遙身前。

路遙上前讓過,低聲道:“我沒事,你去看看小姬,我看他臉色不對。”

姬止心沒動。

路遙按住他的手腕,沈聲道:“我有分寸。”

姬止心才退後了。

前方,稚子步子越來越大。

雪又飄了起來,而稚子身上出現了一些變化。

祂來時穿著姬氏族人準備的兒童常服。

稚子不畏寒,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衛衣和長褲。

此時那些衣服如雪消融一般,從他身上化去。

祂又變回了在千門山上居住時的模樣,白色長袍即膝,袍子下露出一截同樣雪白的褲腿,脖子上圍著一條格子圍巾,赤足而行。

稚子的左臉腮下浮現出一簇一簇紅梅一樣的斑,右手手腕處的皮膚也現出一圈紅色的胎記。

一柄血色的不規則刀刃從他手心凝處,整柄刀刃都像是流動的血液,刃尖處一滴鮮血要滴不落。

這柄武器祭出,周圍的空氣又緊繃了兩分。

路遙神色如常,靜靜看著祂朝她走來,心裏升起一股好像已經等祂許久的奇怪情緒。

稚子在路遙身前三步遠停住,眼中的欣喜再也藏不住:“母親,孩兒來遲了。”

?????

路遙平靜從容的表情一點一點碎裂。

雪有點大,風吹得烈,她好像沒聽清。

“你叫我什麽?”

稚子單膝跪地,莊重地行了一個路遙看不懂的禮,擡起頭來,滿心滿眼都是濡目:“母親,孩兒終於找到你了。”

路遙和稚子對視,半晌移開,僵硬地擡頭,視線從對面的姬氏族人身上掃過,看到了站在他們身後的白頤和周素,她眨眨眼睛又轉身看周圍的店員,默默後退一步、兩步、三步,艱難地辯駁:“這絕對不是我家的小孩。”

大雪撲簌簌地落,四周靜得沒有一絲雜音。

路遙再次回頭去看那只到她大腿高的小孩兒,狠狠搖頭:“這肯定不是我的小孩。”

她不可能跟誰有這麽一個小孩,雖然祂長得確實像她,而那發色和瞳色也似乎指向某個人。

但這也太離譜了!

系統幾乎從沒見過店主這般心驚肉跳六神無主的模樣,賤兮兮地冒出來:【撿個稚子當保鏢不是挺好?】

路遙心累:“你肯定知道些什麽,這小孩兒到底怎麽回事?”

系統確實不知道,習慣性不想露怯,就沒有理會店主的疑問。

看她戰戰兢兢地模樣,可比平時游刃有餘、“作威作福”有趣多了。

比路遙還震驚、還要無法接受目前情況的人在對面。

姬非臣和他身後的姬氏族人聽見稚子那句“母親”,就已經無法思考了。

姬非臣勉強穩住心神,上前一步,顫抖著聲音問:“稚子,這事從何說起?”

稚子多為天生天養,退一萬步都不可能有一個這樣的母親。

被路遙拒絕,稚子臉上流露出顯而易見的失望,剔透如雪的肌膚好像更白了幾分,襯得腮下的紅梅、手腕上的胎記更顯艷麗,直逼祂手裏的那柄血刃。

稚子轉身看向姬非臣,目色自若:“我與母親樣貌相若,只因我是母親的孩子。我的影格並未分離出去,因為我不能摒棄殺意。一生侍奉在母親身側,是我的存在意義,也是我的願望。你之一族本與我無緣,但我看你們的族人裏又有人被母親選中。母親果然還是心軟。”

稚子一席話像無數把細小的匕首,“唰唰唰”不停往對面的姬氏族人身上紮。

祂當時只是在神殿裏沈睡,當被母親召喚時,自然會醒來。

結果陰差陽錯被姬氏族人找到,被吵醒,被封為神子,被侍奉起來。

姬氏一族並不知曉,舊神殞沒時,他們與神明最後的契約就已經解除了。

只是碰巧又找到了祂。

可是,祂不是天下人的神明,也不是姬氏的神明。

祂只是保護母親的道具。

四周再次安靜下來,只有沙沙的落雪聲,撓得人心裏又癢又麻。

路遙想她如果再年輕個五歲,聽到這樣的話,必然滿眼冒星星,如今到底年歲長了,還是有些禁不住,兩只腳腳趾緊緊往內縮,深深吸氣,又吐出來,調節好情緒,才緩緩出聲:“稚子,你為什麽堅持認為你是我家的小孩?”

被母親呼喚,稚子心裏一陣歡呼雀躍,抿嘴低頭害羞了一陣,又怕讓路遙等久,小心翼翼從格子圍巾下取出一張紙片。

路遙從稚子手裏接過紙片,是一張缺了邊角的照片,左邊一角還叫人給折了過去。

她用手指輕輕捋開被折過去的一角,看了一眼就怔住。

照片上有兩個人,對著鏡頭笑容燦爛。

路遙看了很久,蹲到稚子身側:“你在哪兒呢?”

稚子伸出手指,輕輕指了一個地方:“我在這裏。”

路遙仔細看了一會兒,楞住,又偏頭上下打量稚子。

祂已經收了武器,臉上和手腕上的紅斑也都消了。

這樣看,果然還是很像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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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這一樁事來得突然又覆雜,路遙看過那照片,就帶著稚子走了。

留下滿心茫然的姬氏族人和店員。

隨後她發消息叫姬非命和姬止心招待這些客人,務必把他們暫時留在商店街。

至少要等她抽出空把他們的記憶消除,再放人離開。

姬非命和姬止心對視一眼,眼中的擔憂散去。

此時就算趕族裏那些人走,他們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願意離開。

誰能想到連稚子都是店主的人?

姬氏趕到商店街的人並不是很多,三輛車,加起來十幾個人。

只是後面姬止香、姬止樂、姬止清幾個都跟著來了,總計接近二十個人。

路遙和稚子離開後,他們自覺去把擋在小道上的車子移開,白頤才把自己的車開進來。

商店街的員工辦公室裝不了這麽多人,店主也不想用其他店鋪招待他們,就把員工辦公室旁邊一間空置店鋪打開,叫人簡單收拾一番,放上幾把椅子,房間電路暢通,添了幾個烤火器,讓他們先待著。

姬非臣和族裏兩個說得上話的長輩都在隔壁的辦公室和姬非命、姬止心說話,姬非容也在那邊。

姬止清、姬止香、姬止樂,以及跟著姬非臣一起過來的姬止熏都坐在新開的鋪面這邊。

這間鋪子面積大,但沒有裝修,裏面冷冷清清,也就能烤個火。

姬氏這群小輩圍成一圈,臉色各有各的覆雜,其中屬姬止熏臉色最難看。

早幾個月,因為侍奉在稚子身側,姬止熏尾巴翹上了天,還在群裏明裏暗裏諷刺止心哥,哪裏會想到他居然跟著非命叔偷偷在搖光市侍奉稚子的母親。

說起稚子的母親,更加離譜。

那女生看著比他們還要年輕,看起來絕對是一個人類,居然被稚子奉為母親。

幾人心思都是覆雜難言。

姬止樂心裏裝不下事,搓著手道:“果然我們這一輩還是止心最厲害。”

在家裏癱了五年,出來還是走在了他們前面。

姬止熏撇著嘴角,沒接話。

姬止香用手肘拐身側的姬止清,“你在看什麽?說點什麽啊。”

姬止清收回視線,“我就是看外面那些招牌,全都掛著‘路遙’這個名字。剛才那個女生不是說要開店做生意了,這半天也沒見有人來啊,你們不覺得怪怪的嗎?”

姬止樂接話道:“說起來,夏天的時候,命叔不是跟家裏說要人。你們說現在這邊還會不會招人?”

姬止熏眼中鄙夷:“你不會真想來這裏上班吧?”

姬止樂:“稚子都要留在這裏。”

姬止熏翻白眼:“還不一定呢。非臣叔他們怎麽可能讓稚子留在這裏?就算稚子非得要跟那女的在一起,大不了把這條街買下來,再把人帶回天璣。”

姬止香三個早上在車上被姬非容掛了一頓,又經歷早上那一遭,他們瞧著稚子可一點都不給非臣叔面子,如今反倒是命叔和止心哥這邊跟稚子喜歡的那個女生熟,不願再附和姬止熏。

姬止香道:“止心哥那麽精明的人都甘願留在這裏。他們開始還誤會那個女生是稚子的影格,打算為她反抗稚子,這裏面沒有那麽簡單。”

姬止清和姬止樂點頭。

姬止熏再也不能向之前那樣掌握話題的主動權,心裏快氣炸了,但又沒辦法。

這時姬止香又道:“對了,你們剛才看見沒?好像有個白家的人也在這裏。”

姬止清點頭:“白頤吧?以前在酒宴上見過。前段時間聽人說她家裏給她安排了個什麽工作,原來就是這裏。”

姬止樂:“我剛才看見她跟進了對面掛‘補習中心’招牌的店門。這是當補習老師呢?”

幾個小的自顧自說話,他們旁邊幾籠火圍著的大人全在遞眼色,聽他們說話,心思活泛。

隔壁辦公室,姬非臣和兩個族裏的老人眼神覆雜的看著姬非命。

其中一人道:“非命,既然找到了稚子的影格,你為何沒有傳消息回族裏?”

這是指責他,方才稚子都親口說路遙不是影格,這些人卻不願承認。

不知為何,姬非命感覺到厭煩。

稚子那一番話,明明就直白的告知他們姬氏已經失去神明的愛重。

這群人卻好像聽不懂一樣。

可能真的是時間太久了,他們姬氏一族得到太多優待,以至於逐漸在永無止境的時間裏,失去了敬畏之心。

傲慢如同虱子一樣,爬滿“姬氏”這襲古老而腐朽的華麗袍服。

姬止心看命叔不耐煩應付,打算開口,被另一個族老搶先:“止心也是,在這邊這麽久,一點消息都不透。姬氏培養你們,是讓你們胳膊肘往外拐嗎?”

姬止心也不說話了。

一時間,辦公室裏只有一窗之隔的剪輯組在盡力投入工作。

他們拉上了小竹簾,隔絕視線。

幸好分割區域的玻璃都有隔音效果,他們聽不見外面的談話聲,外面也不會聽見他們敲鍵盤的聲音。

付遲接到路遙的消息,出來看到姬氏的人,也有些驚訝。

不過這些他都不管,在辦公室門口敲了門,看了眼姬止心,對姬非容點了下頭,朝姬非命說話:“命叔,店主怕你在忙,要我幫忙取早餐。”

姬非命起身往外走,“你回去吧,還是我來。這邊有止心就行。”

付遲也沒強求,轉身回了電影院。

姬非臣坐在裏側,透過玻璃看到姬非命走到街對面,敲了敲小吃店的門,門從裏面打開,有什麽遞了出來,可轉眼間那東西就消失不見。

隨後姬非命一間店鋪一間店鋪地走過,最後回到辦公室,給剪輯組三人送完,才回來坐下。

姬非臣問:“你剛剛在做什麽?”

姬非命:“工作。”

姬非臣就討厭這人這一點,說話做事從來都是直來直往,不懂一點圓滑世故。

姬非命和姬非臣是堂兄弟,當年都曾有機會面見神明。

只是姬非命雖然天分高,在兄弟中卻沒什麽聲望,因為這人直白又無趣,一眼就能看到底,偏偏還很傲氣。

大家都蠻討厭他。

但他好像並不知道這一點。

結果,那一年姬非命被選為神使。

不管之前喜歡他還是討厭他,大家眼裏對他都只剩下尊敬。

時移世易,舊神突然殞沒。

姬非命沒了神使之職,姬非臣找到新的稚子。

姬非臣原以為這一次就該輪到他了。

到頭來,好像又是他輸了。

神明難道都喜歡傻子?

姬非臣心裏有氣。

姬非命心裏想如何支走兩個老家夥,單獨跟姬非臣商量後續事宜。

路遙的意思是要給姬非臣帶來的這一撥人全都消除記憶,但如果沒有姬非臣配合,可能沒有那麽容易。

下面那些嫡系可以沒有記憶,但姬非臣需得知道。

稚子說,他們一族已經失去神明的庇佑。

那路遙又是什麽?並非影格,又連稚子都願受她驅策。

姬非命心裏覺得無論以後如何,姬氏都不能繼續下去了。

他和止心都要不會離開商店街,但姬氏內部也得有人知曉真相,重新引導族人。

或許這也是一個開始像普通人一樣生活的機會。

姬非命想到最後,幹脆直接叫姬非臣跟他出去說話。

姬止心一面要應付族老,一面安撫姬非容。

姬非容搖搖頭並不在意,眼睛裏綻放出姬止心從未見過的光彩。

姬止心疑惑:“怎麽了?”

姬非容搖頭,嘴角禁不住上揚:“我以前一直以為你命叔搞得那些都是糊弄人的玩意兒。現在看來,我們姬氏好像還真侍奉過神明。”

姬非容從小就對侍奉神明沒什麽幻想,她的興趣和長處小時候在學習上,長大後就在做生意上。

那麽大一個家族,光靠這些男人的奇幻夢想可支撐不下去,背後還有大把“資質平庸”的姬氏人扛著他們,姬非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。

早些年,因為姬止心傷腿的關系,她將手裏的權放掉,專心照顧兒子。

今年,姬非容已經重新拿回族裏屬於她的位置。

她也沒料到,不過是順道來看看兒子,還能看到這樣一場大戲。

沒有了【侍奉神明一族】的地位,姬氏終於要腳踏實地了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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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遙詢問稚子能不能進異空間,祂點頭便是可以。路遙就帶祂進去了。

稚子踏入童年補習中心,剛到店裏的徐曉曉渾身一抖,隨後開始不停搓手臂,嘴裏喊道:“呼,怎麽突然這麽冷?”

稚子站在門邊,委屈地看著路遙。

路遙問他:“沒辦法收斂一下?”

稚子偏頭想了一會兒:“如果母親送我一件約束神力的東西,或許可以。”

祂心甘情願受母親約束。

路遙有些囧,“無痛當媽”實在太突然了,補習時被叫媽媽、小姨她都沒有這樣囧過。

但祂也犟,說什麽都不願改口。

路遙嘆氣:“你有想要的東西嗎?”

稚子的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,聞言想了一陣,抿著嘴點頭:“有。”

路遙:“什麽?”

稚子:“名字。”

路遙有些意外。

稚子好像怕她不願意,紅寶石一樣的眼瞳水潤盈光:“每一任神子都是稚子,成神之前都沒有名字。但我想要母親為我取名。”

祂解釋不出心裏的意思,忐忑地看著路遙。

路遙想了一會兒,問:“你想跟我姓,還是只要名字就好?”

稚子開心起來:“我想要路遙的‘路’。”

路遙沈思片刻,蹲下來看著祂:“那好,你就姓‘路’,名‘不獨’。”

路不獨。

想到那張照片上,縮在一角幾乎要看不見的小雪人,映襯著另一端笑容燦爛的兩個人,孤零零得可憐,再看眼前的稚子,路遙心裏就冒出這三個字。

來時路孤獨,往後都不再獨自一人。

“路不獨。”稚子念了一遍,抿唇羞怯地笑,“我喜歡,謝謝母親。”

有了名字,路不獨再踏進童年補習中心果然不再無差別釋放冷氣。

路遙帶著祂進去,徐曉曉、白頤都在,正準備吃早飯。

謝莫林還沒來。

徐曉曉一看這小孩的長相,滿臉探聽八卦的意味:“店主,這小朋友是?”

長得也太像店主了,這一頭白毛和紅瞳瞧著也有些眼熟,就是一時沒有想起在哪裏見過。

白頤眼裏也滿是好奇。

她剛才在外面吃瓜沒吃明白,只知道這小孩兒身份不一般,還叫店主“母親”。

她忍不住問:“店主,真是你的小孩兒啊?”

徐曉曉一口湯差點噴出來,她還以為是弟弟呢。

畢竟店主看起來跟剛畢業的大學生沒什麽兩樣,這小孩兒看著怎麽也有四五歲了。

這時謝莫林也來了,進門第一眼就發現補習室真如店主之前計劃的那樣,一夜煥新。

同事不知是已經聊完了,還是沒註意,似乎在聊別的事。

他放下包,“早。”

大家互相打招呼,坐下來吃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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